城镇的废墟里一片寂静，突兀传出一点声音，随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地上出现了一个人。
凭空出现的女孩踉跄了一下，站稳后她抱着玩具四下张望。
“派比，你觉得这里会有我要的东西吗？”
她没指望有人能回答她，然而她怀里的玩具狗依然眨了眨眼睛。
“噢，我忘了你没有发声器，不能和我说话。”
回应她的是派比再一次眨眼。
“或许你不能说话也是好事，我不喜欢人工智能，那总会给我一种在创造——这个词真讨厌、创造生命的感觉，我不喜欢那样，所以派比你只是一个玩具狗狗对不对？”
这次派比吐出了舌头。
“发声器也最多会让你‘汪汪’叫一下，也不代表你就是一只狗狗，这是我设定的程序……那是什么？”
佩咔终于结束了对自己玩具的自言自语，她的目光凝聚在前面的一个建筑上，确切的说是残破建筑坍塌的墙尾上。
那有个人？
佩咔的视力不是很好，但一个这么大的一个人型生物躺在墙根下想看不见都难。
还活着吗？
佩咔没有贸然过去，她谨慎地望着那个看上去没有声息的人。
在前几个世界里她的轻信让她吃了不少亏，也让规则复活了她好几次。
规则说大部分轮回者之间关系还是很友善的，如果能遇见轮回者最好组队。但佩咔去了好几个世界就见过一次同类，而且还是匆忙的见面，只来得及交换彼此在那个世界收集的信息，随后就因为战斗失散了。
其余时候她遇见的人大部分都是任务目标又或是世界的原住民，并且他们都不太友好。
佩咔不能肯定那个看起来快死去的人是原住民还是罕见的同类，但是很明显如果她不上去尝试做点什么，这个人肯定就要死了。
咬咬牙，佩咔还是跑了过去。毕竟一个快死掉的人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对她做什么……吧。
她隐隐约约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因为她一靠近那个看起来好像已经死去的人，立刻就有一个带着腥臭味的东西带着破空声呼啸过来。
佩咔只来得及在自己面前展开一个薄薄的电网。
来不及了！
电网发出“滋啦”的声音，那东西接触到电网的一面被电的焦黑后掉落在地上，并且还在不停地抽搐抖动。
佩咔后退一步，她前方的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影已经被两把刀捅了个对穿，刚刚也是这两把刀切断了向她袭来的东西。
“你没事吧？”
确认刀下的东西死亡后，刀主人扭头关心佩咔，佩咔却盯着对方的脸发呆。
“欧多娜……？”
“欧多娜”用诧异的眼神盯着佩咔看。
佩咔确定这就是之前自己看见过的照片上的人，连这两把异色的刀都是一样的。
“多娜是我妹妹，我叫欧诺娅，你认识我妹妹……”欧诺娅顿了顿，皱眉道：“你是轮回者……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欧多娜还有姐姐？
佩咔也皱起眉头，不过她们之间也就是见到彼此最狼狈的模样并且互相进行了一番最不会触及对方秘密的互帮互助的关系而已，而且佩咔记得自己第二天给欧多娜送了一个医疗箱来着……也就是说她一直搞错人了吗？
犹豫了一会，佩咔开口：“……外套。”
欧诺娅眉头皱的更紧了，半晌她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那时候在厕所的——”
“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被人抓去做返老还童实验了吗？”
佩咔皱起的眉头松懈了下来，她说：“不，是规则把我变成这样的。”
欧诺娅挑眉，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听说规则只会让人恢复到最佳的状态，你的最佳状态是这个年纪吗？”
“规则的判断……你也是轮回者对吧，可能这个问题多余了一点。”
佩咔嘟囔了一句，目光移动到已经完全没有动静的黑乎乎的人影身上。
“这些是什么？”
欧诺娅也顺着佩咔的目光往下望，那坨原本有着人形的东西黑乎乎的，已经被切成了三块。
“融合体……一种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们被母体感染了。”
“这东西原来是个人吗？”
“是的，原本都是人类，被感染的他们在三天内就变产生异变，从脊柱上生出完全不属于人类的……附肢，他们用附肢来攻击正常的人类，以及进食，同时那个附肢也是他们的弱点，如果附肢被切下，他们很快就会像这样化成灰烬。”
“其他的特征就是，眼睛，他们的眼睛会变成诡异的红色，然后他们基本上都没什么理智，夜晚会比白天要活跃很多。”
佩咔好奇的又看了几眼，完全看不出这个东西原本是个人。
“这是感染末期的症状，它们最后都会变成这种焦炭一样的东西，最后变成灰完全消失。”
佩咔捂着口鼻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融合体上有一些类似于烟雾的东西在缓慢的外溢，让它看起来像是裹了一层纱，灰烬模糊了融合体漆黑的躯体，之前那股若隐若现的腥臭味也不见了。
“这个感染是怎么发生的？”佩咔只能看见表面上的东西，她的专业并不是生物这块的。
“不太清楚，我之前问过了一些被我救下的原住民，他们说这些融合体都是被母体感染的，但是我去问母体是什么，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估计这可能是一种通用称呼。反正——如果被他们袭击受了伤，正常人三天内就会开始变异。”
佩咔又皱起眉头，变异源头找不到就算了，这意思是这些融合体自己本身也是感染源。
“他们、你知道我们和原住民不一样，如果我们受伤，那我们也会……”
“我们不会，我试过了。”欧诺娅对她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
“……”佩咔有点目瞪口呆，她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再次打量了一下欧诺娅。“你还真是大胆求证。”
“反正也不会死对不对，所以我试过了。不过我不建议让原住民发现我们受伤了也不会感染这件事，因为他们迫切需要的就是我们这样不会感染的人。”欧诺娅将手搭上自己挂在腰后的刀。“如果被发现我们不会被感染……”
欧诺娅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佩咔已经知道后面未尽的意思。就好比在河中即将溺死的人，别说浮木，他们一旦发现岸边有草可抓，就会用力将它们连根拔起，最后连草带人一起沉没到水里。
“所以尝试过我确实不会感染之后我立刻就自刎了，当然这是被那些原住民看见你受伤了的情况，如果只有你一个当然没这个必要，毕竟复活是有代价的。”
原来其他轮回者的复活也是有代价的，那他们也是用灵魂做代价的吗？欧诺娅对于规则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佩咔若有所思地抱紧了派比，眉间突然传来陌生的触感。
她吓了一跳，立刻从自己的思绪里回到现实，看见的就是正在缩回手的欧诺娅脸上有些尴尬的神情。
“抱歉，不由自主……你皱眉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妹妹。”
佩咔有点茫然，她抬头看着欧诺娅。欧诺娅的尴尬里好像潜藏了一些不知名的情绪，佩咔不太能体会，毕竟她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父母，在她有记忆的时候她的身边就只有忠心耿耿的管家，和她怀里的派比。
她当然也会想念自己的管家，那是她亦兄亦父的存在，但是欧诺娅的思念和她不一样，那里面有更多沉重的东西，她看不懂。
过了一会，也可能过了很久，欧诺娅笑了一声，摸了一下佩咔的头。
“好呆，你这样怎么活到现在的。”
佩咔感觉自己脸很烫，她挥开头顶的手，转移视线看向脚边的一块残破的招牌。
“这是什……电子商城？”
欧诺娅的表情一瞬变的很震惊。
“电子商城？”
“招牌上的字，这里原本是个电子商城……唔，这样的废墟里能找到芯片吗？”
“——你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欧诺娅的语气很奇怪。
“为什么不知道？虽然这个牌子很脏，但是字还算清晰。”佩咔歪歪头，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
为什么欧诺娅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捡到了宝？
“咳咳，要和我组队吗？”
“我们一起，活下来的几率更大，组队之后我们不论去哪个世界都是同一个落点，不会失散，如果其中一人死亡，有队友还活着的话，复活后会回到队友所处的世界，这些规则应该一开始就说过。”欧诺娅看起来有点兴奋。
一开始？规则说过吗？佩咔有些不知所措，恐怕是她当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错过了这个部分。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因为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同类，其他的世界原住民，他们是同类，又不是同类。我走过的世界越多，就越感到自己的孤独和渺小。”欧诺娅的视线投向了远处。
“而且你看得懂他们的字。”这句话声音很小，佩咔没听清楚，问了欧诺娅一句。
“没什么，人是群居动物。”这道声音听起来很沉闷。
欧诺娅说的对，人是群居动物，其他世界的原住民既是同类，又不是同类。
“我可以组队，但、我需要做什么？”
欧诺娅眼睛亮了，佩咔清晰地看见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里闪烁起光芒，让人想起波光粼粼的海面。
“先跟我来，这个世界你刚来对吧，我先带你认识一下原住民。”
欧诺娅利落地跳上废墟，从高处往下看着佩咔。
佩咔也看了一眼欧诺娅，又看了一眼只剩下一部分还在往外溢残渣的融合体。
“为什么要去认识原住民？”
“因为规则的任务要求。”
【欧诺娅向你发布共享任务邀请，是否同意？】
什么……？
佩咔眨眼，这行字就像印在视网膜上一样挥之不去。
规则？
佩咔点头，那行字立刻消失，变成了另一行字。
【找到导致这一切的源头。】
“怎么了？规则没有给你发布任务吗？”
如果欧诺娅没有和她组队的话，她确实没接到任何任务，之前她的任务都是被动触发型，她必须到达那个世界并做点什么，任务才会出现。
比如现在，这个共享任务后，又有一行字浮现。
【亲自击杀五只融合体。】
又是这种任务。
佩咔的表情轻微扭曲了一下说：“没，有任务，只是有点好奇是不是一样的。”
看来欧诺娅对她的任务被共享这件事并不知情，也看不见对方的任务。
“找到导致这一切的源头。你的呢？”
“和你一样。”
欧诺娅露出清晰的笑容。
“那不是正好吗？”
为什么规则从来没有主动给她发过任务？而且她们的任务类型为什么完全不一样？她的任务也可以共享出去吗？
佩咔这么想着，眼前又浮出一行字，这次多加了一个括号。
【亲自击杀五只融合体。（不可共享）】
一种被规则监视的阴森感像是一盆冰水将佩咔从头泼到脚，她脸色瞬间变的苍白。
欧诺娅看着她的脸色变化，从高处微微弯腰向她伸手，关切地问：“怎么了？需要我帮你上来吗？”
佩咔暂时没有捋清楚规则和各个轮回者任务之间的关系，她的思绪现在是一团乱麻，被窥探的感觉还在对她发出森冷的嘲笑，
欧诺娅伸出的手和关切的眼神暂时将佩咔从冷冰冰的恐惧感里拉回来，她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你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佩咔还在试图搞清楚规则区别对待的原因，没注意周围的情况，更不知道欧诺娅这句没头没尾的问题是为什么会问出来的。
“啊？我小时候身体是不太好。”
“这样……”欧诺娅点了点头，“怪不得你手这么凉。”
佩咔想起刚刚的情况，那种被规则监视的感觉还是沉重的压在她胸口上，她握了握拳，感觉手心发麻，然后她抽回了自己的手。
“规则的复活真是奇怪……到了，这边，原住民的聚居地。”
佩咔从欧诺娅身后探头，这是一个破旧的小营地，佩咔粗略数了一下，呆在这里的人不会超过五十个，其中还有不少人在不断的进进出出，除去这些流动人员，这里大概只有三十多个人。
他们大部分都神色惶惶，目光空洞，他们世界的末日让他们的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地上拖动着，浑浊的眼珠直直地盯着自己前面的空气，漫无目的，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佩咔跟着欧诺娅走到了一个门口撑着破雨棚的地方，那里面——勉强还算有个房子的样子。
“罗尔茨，我来了。”
被称作“罗尔茨”的人从昏黄的光线里抬起头，佩咔看见她周围的地上和柜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充满了液体，浸泡着不知名的东西。
屋子中间有个巨大的桌子，桌上也同样摆满了瓶瓶罐罐，内里液体的浑浊让佩咔无法看清里面的内容。
“这就是你的同伴？她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你知道我们的特殊，她确实是我的同伴，而且她认识字。”
罗尔茨从桌后走出来，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她的肤色苍白，佩咔看见她举起手捋头发的动作让她的手腕从手套和袖子之间裸露出来，手腕上好像有什么暗色的东西攀附在上面。
“伸手。”罗尔茨在佩咔面前半蹲下来，对佩咔伸出自己的手。“用你的能力。”
佩咔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她回头看了一眼欧诺娅，又看了一眼罗尔茨的手，这次她裸露出来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说原住民不会知道他们轮回者的情况吗？
罗尔茨看起来有点烦躁，她又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强硬地抓住了佩咔的胳膊。
“反抗，你不会想变成我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一部分的。”
被陌生人触碰让佩咔条件反射地放出了电流，察觉自己的应激反应后她立刻收敛了一下，虽然晚了，但她在尽量控制住电流的输出。
几乎是佩咔使用能力的一瞬间罗尔茨